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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李珍 村规民约效力实现机理研究——以桐乡市两个民俗文化转变的乡村为例
论文编辑部-新丝路理论网   2024-07-16 14:27:30 作者: 来源: 文字大小:[][][]

王李珍
中共桐乡市委党校,浙江 嘉兴 314500

摘要:民俗文化是民众的生活文化,它与民众所处的特定的自然、人文环境紧密相关。中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其民俗文化具有独特的民族气质。“村规民约”是乡土文化的重要内容,渗透在乡村民俗文化之中,维护着乡村伦理与秩序,彰显着中国乡村自治的优良传统。本文论述了民俗文化的内涵及特点,分析了桐乡市H村和S村两村的村规民约的实践经验,以期为民俗文化发展及基层治理提供一些参考与借鉴。
关键词:乡村民俗文化;村规民约;效力实现;奖惩监督

基金课题:本文为20203年度浙江省党校系统社会科学联合会规划立项课题,课题编号:ND23174。


我国幅员辽阔,乡村风俗文化各地有别,村规民约也有不少差异。但是,村规民约普遍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传统优秀的道德文化,风俗习惯纳入其中。新时代,中央提出进一步发挥村规民约的作用,传承和弘扬乡村民俗文化,革除奢靡之风、封建守旧陋习,移风易俗,以加强基层治理成效。
2014年10月23日十八届四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要求“发挥市民公约、乡规民约、行业规章、团体章程等社会规范在社会治理中的积极作用”。2018年《关于做好村规民约和居民公约工作的指导意见》要求到“2020年全国所有村社区普遍制定或修订形成务实管用的村规民约”。村规民约是实现基层自治的重要途径,也是传承和弘扬乡村民俗文化的有效载体。今年中央一号文件也提出“强化村规民约约束作用”部署,这为加强乡村治理、强化村民自治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村规民约作为自治办法既重视国家法规政策的贯彻,又保障着村民的根本利益,在基层社会中发挥着约束村民行为、价值引导、维护村庄秩序的作用。

一、民俗文化梗概
1.民俗文化的内涵
民俗文化是民间民众的风俗生活文化的统称,也泛指一个民族、地区中集居的民众所创造、共享、传承的风俗生活习惯。是在群众的生产生活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系列非物质的东西,民俗及民众的日常生活。
民俗文化是民众的生活文化,它与民众所处的特定的自然、人文环境紧密相关。中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其民俗文化具有独特的民族气质。
2.民俗文化的特点
1.多元性
随着各民族不断融合,民族习俗被融入中华文化体系之中,但程度不一地保存着各自的民俗特性,从而丰富了中国的民俗文化。
中国民俗的多元特性不仅体现在各民族不同习俗上,还表现在不同历史阶段的民俗共存上。既有繁华的都市民俗,也有古朴的乡村民俗,还有部分地区不同程度地保持着原始的民俗生活形态。在中国统一的地域空间内共存着不同性质的民俗文化,体现了中国民俗的多元特性。
2.地方性
各个地方根据特殊生境形成了服务地方的文化小传统。因此,乡民的生活文化具有明显的地方性,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总之,民俗文化的发生、发展、演变是在一定地域空间下进行的,它受地理环境、人们谋生方式与历史传统的影响和制约,因此民俗文化显现出浓烈的地方特色。
3.实用性
实用性是中国民俗最本质的特点。民俗服务于人们的生产与生活,人们依赖民俗开展生产,繁衍后代,寻求精神愉快。民众创造了民俗,民俗服务了民众。民俗信仰的直接功利性是它区别于一般宗教信仰的根本特征之一。当然,中国民俗的实用性,不仅仅表现在信仰心理方面,更重要的是许多民俗活动在民众实际生活中发挥着效用。
4.稳定性
民俗文化因其传承的特殊性,在日常生活中人相袭,代相传,具有相对稳定的特性。但民俗作为一种基础文化,它在传承与传播过程中并非一成不变。相反,它随着时空的变化不断地发生变异,形成了与稳定性相联系的变异性特征。
稳定性,是中国民俗性格突出表现之一。中国经历了几千年的农业社会,虽然发生了几十次大规模的王朝更迭的战争,但农业社会的基础并未动摇,几千年一以贯之的农业宗法社会性质没有发生大的改变,由此围绕着农耕社会所形成的大农业民俗得到相对稳定的传承。这种稳定性主要有以下体现:家族观念的稳定性,节俗传统的稳定性,以及人生仪礼习俗的稳定性。
5.演变性
演变性是中国民俗的显明特征之一。总的来看,民俗的演变性与历史性、地方性相关联,同类民俗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都会有各自的特点,民俗在演变中传承。
民俗的演变性,一般说来有3种情况:一种是民俗表现形式的变化;一种是民俗性质的演变;另一种是旧俗的消亡。民俗的演变性特征为移风易俗提供了学理的依据,人们可以依据民俗演变的规律,“化民易俗”,删繁就简,推陈出新,为建设民族的新文化服务。

二、乡村民俗文化视域下,村规民约出现的新问题
乡村民俗文化各地有异,传统的村规民约也有很多不合理的条款,与时代发展不相适应,甚至仍有维护封建陋习的内容。进入新时代,许多村庄在传承乡村风俗文化的基础上,对于村规民约作了与时俱进的修订。但是,内容同质化现象比较普遍。一些地方由上级政府给出了参考模版,在此之上稍作变动,导致村规民约的内容针对性、可操作性不强。村规民约作为一种群众性共识不必追求成文法意义上的普遍性,它更注重每个地方每个村的差异性或者特殊性,需要充分凝结群众意志。
在实践中,村规民约还暴露除一些新问题。
从程序方面来看,村规民约作为自治办法其合法性的来源在于程序正义。一些地方的村规民约由村党支部书记或村两委干部等少数人拟定,缺乏全体村民的或村民代表讨论,民主性、规范性不足。从实践层面来看村规民约的效力实现还不完全,实践性不强,不少村庄的村规民约成为挂在墙上的摆设,应付上级检查的形式工具,没有发挥出村规民约维护村庄社会秩序、价值引导等作用。
在对桐乡市H村和S村两个村庄的调研过程中,发现两个村庄的村规民约在实践过程中效力得到发挥,乡村民俗文化得到了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得到了弘扬。特别是S村村规民约在婚丧嫁娶酒宴中实现移风易俗,收到了良好的社会效果。

三、村规民约的实践:乡土民俗文化的转变
1.H村村规民约具体做法
乡村的“环境卫生”是乡风文明的主要内容之一,各地村规民约都有明文条款,约束村民“勤扫庭院”。对于村庄来说这是一件小事,也是一件难事。2018年浙江省开展垃圾分类管理工作,当时H村里做了很多宣传教育,但是收效甚微。2019年5月H村启动三治积分管理工作,垃圾分类做得好给予一定的积分,十个积分可以兑换一张“面券”,用面券可以在村里的6家面馆吃面,拿券吃面很有面子。以此为激励做好了垃圾分类工作,直到今天该村的垃圾分类工作依然做的很好,并获得了浙江省高标准垃圾分类示范村。随后H村将三治积分管理工作不断细化,应用在村庄治理的各个方面。
H村2010年对村村规民约进行修订。包含两部分内容:《H村村规民约》《H村三治积分规则》。村村规民约包含了三治融合、共同富裕,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农户建房、河道治理、志愿服务、服兵役、移风易俗婚姻家庭、邻里关系、垃圾分类、美丽家园、平安建设等方面。从规范的空间维度来看比较全面,涉及到乡村生活的各个领域,彻底改变了生活陋习,形成了新的乡风。
2.S村村规民约实践
2020年S村新修订了村规民约,包含了总则、婚姻家庭邻里关系、美丽家园、平安建设、禁毒、文明餐桌、新村建房、民主参与、奖惩措施等内容。其中在第二十八条规定:“酒席菜品不得超过1000元/桌,香烟不超过35元/包,白酒不得超过150元/瓶,同时酒席除香烟、糖之外不得分发其他伴手礼,树立“重养生、求健康、讲环保”的饮食新观念,摒弃酗酒、暴食等不良乡风陋习。”在此之外村里成立了文明餐桌评判团,保障其实施落地。

四、两村村规民约效力实现的比较分析
1.两村村规民约效力实现的共性
两村都发挥了村规民约自治的功能。“通过将村民在日常生活中最关心最迫切的事项纳入村规民约,体现了各自治单位(村社区)的差异性、自主性、个体性。”[1]同时也是对村民日常行为的约束,对形成新乡土风俗文化的促进。
H村在村规民约之外制定了《三治融合积分制管理规则》,保障了村规民约的落地实施。积分规则将村规民约的内容进行量化。按照“六个一”的模式进行推进:“一户一档案、一日一巡察、一周一反馈、一月一赋分、一季一排名、一年一评比”。其内容可划分为自治、法治、德治三方面。制定了26项的加分项,25项的扣分项。比如,“农户周边环境存在脏乱差的情况、拒不整改,也不配合村里整改的,每次扣5分”“自愿参与垃圾分类,垃圾分类评比正确率达80%以上的每月加5分”“农户周边环境卫生达到全域秀美检查标准,每月加10分”“参加各类公益活动、志愿活动、民兵训练等,每次加2分”。
H村把积分规则的评议结果与村级评创、惠民措施结合起来,在评中转化运用。积分可以兑换物品和居家服务,与评优评先挂钩、与金融惠农挂钩。以此来激励村民遵守村规民约。收到了良好的治理效果。以前的H村是个不稳定村,全市的贫困村,上访的比较多。如今村两委班子比较团结,乡贤对村里工作大力支持,老百姓对村里的工作比较认可,该村已经连续12年没有越级上访,真正做到小积分撬动大治理。
S村村规民约第七章是对文明餐桌的规定,其中第二十七条规定:推行节俭质朴,抵制铺张浪费,提倡不盲目攀比,不铺张浪费,婚丧酒席、上梁酒不用高档烟酒和高价菜品。为了保障文明餐桌的规定得到落实,S村设立了文明餐桌评判团。评判团成员包括村委班子成员、各村民小组组长、村民代表以及退休老党员。评判团成员制定了文明餐桌倡议书,并组织文明小分队进行入户宣传文明餐桌的好处。对于需要办酒席的农户,从菜单拟定开始,伴手礼的选择到当天摆酒,每个环节怎么安排都要“报备”评判团全程参与,把关监督,真正让文明办酒落到实处。经过一系列行动,S村在传承婚丧嫁娶文化习俗中,把酒席标准降下来了,伴手礼开始简化,铺张浪费的少了,越来越多村民开始接受文明酒宴理念。
2 两村村规民约效力实现的不同
两村村规民约效力实现的差异体现在空间维度上。H村村规民约的落地是全方位的,体现在婚姻家庭、邻里关系、美丽家园、平安建设等乡村习俗的多个方面。而S村村规民约的落地更多的体现在文明餐桌方面,其他方面的效力实现则不是很明显。
为什么S村在文明餐桌方面会有如此好的效果?
首先是,乡土文化价值导向的一致性。首先S村村规民约关于文明餐桌的规定,其价值导向与大多数村民的价值取向具有高度一致性。近年来很多地方都不同程度的存在着婚丧仪俗大操大办、铺张浪费的现象。有的人举债去迎合这样的人情、面子竞争,S村受到此种乡俗文化陋习的侵蚀,攀比风愈刮愈烈。S村村规民约规定“推行节俭质朴,抵制铺张浪费,提倡不盲目攀比,不铺张浪费,婚丧酒席、上梁酒不用高档烟酒和高价菜品。”该项规定与老百姓的价值取向具有高度一致性,反映了村民的根本利益,也符合中华民俗的优秀传统文化。只有村规民约的价值导向与村民的价值取向高度一致时,更有利于村规民约的贯彻实施。
其次是有力的监督保障体系。S村成立了文明餐桌评判团,保障了该项规定的落实。文明餐桌评判团成员全程参与到菜品的选定、伴手礼的选择,摆酒等各个环节。使村规民约有了一个外在的监督机制,因此该项规定得以有效落地。
3.H村村规民约效力实现的原因分析
与S村不同,H村村规民约的效力实现的领域更为广泛。在婚姻家庭、邻里关系、美丽家园、平安建设等方面都起到了助推作用,对新乡俗文化的形成更有促进。。
首先,H村有一套相应的奖惩监督机制。H村村规民约包含两部分《H村村规民约》和《H村积分管理办法》。平时村民对于村规民约是否遵守,遵守到什么程度,通过三治积分来检测。做的好的有加分,做的不好的要扣分。比如德治加分项规定“家庭出现不尽赡养义务,虐待、遗弃老人的,子女辍学等现象,每次扣3分”,德治加分项里规定“参加无偿献血、有捐献骨髓等行为,每次加5分”。这样通过加分项、扣分项的设置,再加之日常的巡查,切实将积分规则落到实处,并且在日常的巡查过程中坚持公平公正,认真执行,让老百姓心服口服。积分可以兑换物品、居家养老服务,并且与村级的评优评先、金融惠农措施相挂钩。
“现代村庄更加开放与流动,村民生活并不必然依赖于村庄社会。村规民约的惩戒色彩在减弱”[2]相较于“写出悔过书、公示通报”这样比较严厉的惩罚措施,通过加分项、扣分项的设置更加温和有效。因为积分与物质奖励,评优评先、金融惠农、村庄福利等挂钩,积分低者,则有一种相对的利益剥夺感。再加之村庄属于熟人社会,村民之间比较注重面子,积分的高低与村庄舆论、面子相关,积分低了面子上过不去,以此来督促大家遵守村规民约。
其次,村规民约的效力实现得到乡贤的有力支持。乡贤参与了村规民约的制定、运行和宣传工作。乡贤长期生活在村庄中,在村里有较高的威望,H村成立了“乡贤公益资金”用于三治积分规则的执行、对村庄一老一小的关爱等等。三治积分规则的运行每年费用20万元,全部由乡贤出资。H村设立了金秋助学奖,对村里家庭困难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进行资助。在实施过程中得到了新乡贤的支持、党员干部发挥了先锋模范作用。以榜样的力量塑造人的德行。在H村,村规民约得到社会网络的支持,与乡村社会更深层次的风俗习惯相匹配,如此,村规民约的效力才能得到有效发挥。
最后,注重规范要素以及道德教化。H村是全国首个学习强国主题乡村。村里将学习强国纳入积分考核。达到一定积分可以赋分值,兑换物品、一米菜园等。通过这样的方式鼓励大家学习,提高村民整体素质,提升村风村貌。最终形成一个学习型村庄。

五、进一步提升村规民约效力实现的建议
1.构建村庄共同体,形成集体的心里认同
贺雪峰在新乡土中国里提到村庄共同体的构建由三部分构成:自然边界、社会边界、文化边界。其中,文化边界指村民是否在心理上认可自己的村民身份,是否看重村庄生活的价值,是否面向村庄生活。而文化边界是构建村庄共同体最为重要的一部分。[3]如果村庄共同体不存在,基层自治就缺乏基础。
首先,丰富村庄集体活动,增进村庄凝聚力。村庄治理中主要问题是一老一小。H村设立了乡贤管理资金,用来关爱一老关心一小、救助弱势群体的。每年重阳节为80岁以上老人上门做唐装,请吃长寿面,集体切蛋糕等。每年举办育才奖、金秋助学奖等,通过这样的活动使老百姓真正得到实惠,增强老百姓对村庄的认同感。这一举措,值得各地推广、学习,以推动基层社会治理顺利开展。
其次,发展村庄集体经济。发展村庄集体经济有利于塑造村庄治理主体的合法性与权威性[4]。同时也有助于以物质奖惩的方式促进村规民约的执行落地。村民的生活世界是建立在村庄的,村民的生活意义和生存价值是面向村庄内部的,村民因而形成了一种时代责任感,村庄共同体意识逐渐形成。此时村庄社会治理便会得到更多乡贤、普通村民的支持、参与。具体到村规民约的落地,执行,随着共同体意识的形成,村规民约也更容易得到村民的遵守。
2.重视制度的执行环节,激发村规民约效力实现
根据制度要素理论,村规民约作为非正式制度也属于制度的范畴。包含三大要素:规制要素、规范要素以及文化认知要素。[5]当村规民约同时具备这三种要素,其效力更为持久。其中规制要素就是惩戒监督机制。它强调规则自身的要素,制度能够得到执行依赖于规则的设定、监督执行、奖惩等外在规制。通过物质奖惩或精神奖励保障落实。通过加分项与扣分项的设置进行积分制管理,积分高者可以有物质奖励等正向激励,做的不好的予以扣分。在大部分群众都能得到物质奖励的大环境中,低积分意味着经济损失、以及相对剥夺感。通过日常的认真细致巡查,做好巡查、赋分、评比、特别是积分的转化运用,促进村规民约的转化运用。
3. 注重教育引导,提高群众整体素质
村规民约的实施,是基层实现村民自治的重要体现。具有明确的文化价值导向。从内容上看,一方面村规民约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传统优秀的道德文化,风俗习惯纳入其中。同时也重视国家法律法规以及相关政策的执行确保群众利益的实现。体现了法治精神与德治精神的融合。
村规民约的落地除具备规制性要素之外还需要具备规范性要素。需要不断教化,进行德治教化。费孝通先生提到文化重建,就是将文化建设当作重点。通过不断的教化,比如进行道德模范、先进典型的评选,村庄定期举办相关的学习活动,弘扬优良家风家训等提高村民的自身素质。使老百姓将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传统优秀的道德文化于一身的村规民约内化于心,促进村规民约的长效运转。

参考文献
[1] 郁建兴、仁杰.中国基层社会治理中的自治法治与德治[J].学术月刊,第50卷.
[2] 周家明、刘祖云.村规民约的内在机制研究[J].农业经济问题,2014年第4期.
[3] 贺雪峰.新乡土中国[M].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
[4] 李媛媛、贺树月,从“上墙”到“落地”:村规民约效力实现机理研究[J].湖南社会科学,2022年6月.
[5] 费孝通.乡土中国[M].天地出版社,2020.
[6] 萧放.中国民俗文化的主要特征[N].中国民族报,2018-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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