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无神论者望弥撒》中德普兰的人生悖论

艾冰冰 杨颖（西北大学现代学院  陕西西安  710130）

摘 要：巴尔扎克是法国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成就最高者之一。《无神论者望弥撒》是其诸多中短篇小说的翘楚之一。本文通过探究小说主角——德普兰复杂的人生悖论，剖析其人生悖论的行为动因，深入总结巴尔扎克的人道主义精神，揭示这种精神现象出现的必然性和社会背景，为其讽刺艺术和批判主题找到新的依据。

关键词：德普兰；无神论者；弥撒；悖论；人道主义

巴尔扎克是法国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成就最高者之一。《无神论者望弥撒》是其诸多中短篇小说的翘楚之一。无神论者来源于希腊语，早期意思是“不信神的”，后来逐渐转化成为“与神断绝关系”或“否认神的存在”，无神论者不相信有任何神的存在。弥撒来自拉丁文Mass的音译，亦称感恩祭，是天主教的主要宗教形式，是圣教会最大的祭献活动。小说主人公德普兰是一名声名卓著的外科医生，拥有异于常人的洞悉和感知病人身体的能力，绝对相信科学，习惯用科学的办法来解剖人的肉体，解剖他所洞悉的社会，具有纯粹而至诚至真的无神论信仰和科学的唯物主义观念；但同时德普兰又多次“步行悄悄钻进圣絮尔皮斯教堂，跪拜在圣母祭台前听着弥撒，一本正经的拿出礼拜费和济贫捐款”^[1]，希望能在上帝的帮助下得到灵魂的慰藉，在所谓的天堂继续延续下去，并将宗教作为其在巴黎上层社会立足的工具。

德普兰一方面否认任何无形的神的存在，一方面又肯定神在人们心里甚至对病态复杂黑暗社会的治愈作用。因此他的人生充满了矛盾和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又随着其某一阶段世界观的改变而改变。这便是德普兰的人生悖论，即宗教信仰上有神体现与无神信仰之间的相悖。

一、德普兰人生悖论的深刻体现

德普兰的人生悖论主要表现为个人精神层次上的矛盾、信仰与世俗社会的矛盾。

德普兰的一生都是理性思维所主导的，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他的性格甚至精神层面又不乏对真实情感的渴望和对世界的感性认识。因为对养护人的情感，定期做弥撒，愿意在某一时刻做个虔诚的信徒，渴望利用宗教、利用神和上帝庇护身边最重要的亲人。他将这种情感延伸到与“养父”相关的同一类人身上，做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善行。这是他个人性格上理性与感性间的激烈碰撞，同时也是大的社会背景下，作为个体与世俗社会间的巨大矛盾冲突。

19世纪欧洲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导致社会思想道德败坏到极致，私欲横流的时代和世风日下的环境带给人类的是极端痛苦下的绝望与反叛。此时人们对于上帝的信仰并非纯粹地敬仰和虔诚地依赖，而是一种对抗现实丑陋与黑暗的盾牌。德普兰的无神信仰恰恰与当时根深蒂固、目的宗教信仰相互排斥，他做弥撒的行为与冷酷无情的现实社会相互排斥。他肯定世人身上情感的温暖，反对世俗社会的冷酷无情，他的报恩行为与冰冷的社会格格不入。体现了其在个人信仰上与世俗社会的巨大矛盾冲突。

德普兰人生悖论的出现看似荒诞，实则是当时社会背景下的必然结果，体现了坚定的信仰与混乱的世俗生活间的悖论。

二、德普兰人生悖论形成的动因

1.社会环境和个人生存环境的影响

德普兰生活在19世纪的巴黎，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促进了社会的物质极大丰富，但同时也带来了扭曲变形冷漠无情的社会风气，整个社会被金钱吞噬，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不过是建立在金钱欲望下的交易。这使得德普兰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充满失望，他开始否定宗教的所谓教化作用，因为宗教的存在是不能改变社会现状的，他批判现实的黑暗却又对旧王朝的统治抱有侥幸的心理，他讽刺上流社会的冷漠又向往上流社会的地位和享乐。作为一个初入世事的穷学生，生活在穷人聚居的阁楼忍受着饥饿、口渴、缺钱、没有衣服等等窘境，他极度的贫穷困厄，在他马上坚持不下去时，遇到了人生领路人──他的第二位父亲给了他无尽的关怀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在情感和经济上得到帮助的他如愿成为上流社会的一份子。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他开始动摇他对宗教的看法，甚至会为了布尔雅放弃信仰，虔诚地做祷告。

正是不同的社会大环境和所处的小环境的相互作用下形成了德普兰人的生悖论，一边是绝对的无神论者，一边又可以做虔诚的信徒，祷告做弥撒。环境能够影响人，甚至可以改变人，德普兰的人生矛盾也是他所处的社会巨大矛盾的深刻体现。

2.人物性格的绝对影响

德普兰的性格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有暴躁的一面，充分表现了对上流社会和权贵的蔑视。“我很想看到一个富人抱怨我给他动手术费用昂贵，他在巴黎孤零零、一文不名，没有朋友，不得不靠自己的五指干活谋生，他会怎么样？”这些言语间流露的是对富人的无情鞭挞，甚至有时变得尖刻生硬。同时他的性格又有和蔼的一面，他能放弃身边所有的病人，前去救助一个贫困的挑水工，甚至对他尽情施舍。他的性格中有绝对理性的一面，尤其是作为外科医生，他从来不把人的生命归结为信仰宗教得来的造化，坚决反对所谓灵魂的存在。另一方面他又有相对感性的一面：“上帝该是一个善良的鬼怪，我向您发誓只要让布雅尔的信仰装进我的脑子，我宁愿交出我的财产。”^[2]他真诚地为布雅尔祷吿，俨然忘了自己神圣而伟大的无神论信仰。

3.作者思想在作品中的映射

    巴尔扎克思想较为庞杂，充斥着矛盾。这是激烈动荡的时代反映，也是他所处的阶级地位和生活经历的反映。这与他所创作的人物形象德普兰的思想不谋而合。作品中的他的思想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在政治选择上政治上，他倾向于正统派思想，却与保皇党政见并不一。对保皇党及资产阶级唯利是图的不满使他更倾向于贵族，而现实又使他看到贵族阶级必然走向崩溃。他提倡一种理想化的王权。他反对共和党，却又赞扬他们的革命精神。

    做为一个伪信徒他却极力吹捧天主教，并借宗教的权威稳定动荡不安的社会，借宗教思想来控制人性的私欲和贪念。他认为宗教一方面可以抑制金融在资产阶级所带来的情欲泛滥的社会道德堕落；另一方面可以调和君主政体巩固秩序，协调阶级矛盾，防止工人暴乱。

    他反对人民参政，对待穷苦的人民采取同情和怜悯的态度，认为人民在对待政治的专业或正式问题毫无能力。

    巴尔扎克的这些思想在德普兰的身上均有所体现。他将自己对真善美的追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赋予两位主人公。希望通过他们传播自己的人道主义精神，改变现存的社会弊端，拯救那些受金钱污秽的畸形的灵魂，使一切都朝着人性主义的方向自然发展。

三、结论

德普兰作为一个拥有绝对无神信仰的外科医生，他的人生矛盾地存在着，而其人生悖论的出现是多方面原因相互作用的结果。他生于矛盾的时代，生活在矛盾的社会大环境下，每天面对同样焦虑而矛盾的同类，人生悖论是必然会出现的。而这种结果的出现也是作家矛盾的主观意识的体现，是巴尔扎克人道主义思想作用下的结果，因此这种现状的存在具有必然性、普遍性和不可更改性。

巴尔扎克深刻描述了德普兰的人生矛盾，认为即使再过冷漠无情、私欲横流、金钱至上的黑暗虚伪社会也有这种至真至善、至纯至美的人存在；他充分肯定了宗教在教化人的道德品质方面的积极作用，体现了浓厚的人道主义精神。感谢德普兰、挑水夫让我们相信人道主义精神无处不在，感谢伟人巴尔扎克，为我们开启新的文学创作主张时代。

注释：

[1]引自巴尔扎克.无神论者望弥撒[M].郑克鲁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第19页

[2]引自巴尔扎克.无神论者望弥撒[M].郑克鲁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第23页

参考文献：

    [1]Balzac.The Human Comedy Selected Works Of Balzac[M].World Literature Press Ltd，London and Tomlinson，2011.3.

    [2]Margaret Lesser.Ellen Marriage and the Translation of Balzac[J].Translation and Literature，2012, Vol.21 (3).

    [3]巴尔扎克.无神论者望弥撒[M].郑克鲁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4]李小卫.试论巴尔扎克创作中的宗教思想[J].甘肃高师学报,2002，（7).

    [5]巴尔扎克.巴尔扎克中短篇小说集[M].郑克鲁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

    [6]郑克鲁.巴尔扎克短篇小说浅析[J].湘潭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2，(16).

    [7]杨经建.宗教情怀与20世纪中国文学的悲剧意识[J].天津社会科学，2004,(5).

    [8]巴尔扎克.人间喜剧[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9]巴尔扎克.给韩斯卡夫人的信[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