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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晨欣 段佳佳 冻芊芊 从女性主义视角探析赫西俄德神话
论文编辑部-新丝路理论网   2020-07-21 08:13:52 作者:新丝路杂志社 来源: 文字大小:[][][]

刘晨欣 段佳佳 冻芊芊(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陕西西安  710127)
摘 要: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在其作品中表现出的女性观是十分复杂的,并且可以一定程度上反映当时社会对于女性的普遍看法与态度。通过对诗人作品的文本研究,探求古希腊社会生活中女性的地位,可以看出古希腊社会对于女性是认可与压迫并存、欣赏与厌恶并存的,而在社会范围内盛行的厌女心理更使女性变为十分矛盾的存在。
关键词:女性主义;赫西俄德;《神谱》;《工作与时日》

一、引言
在古希腊,爱好哲学和艺术的古希腊人民,住在地中海沿岸高耸的城池中、爱琴海上一串明珠似地小岛上,创造着今人为之感叹的灿烂的古希腊文明。诗人荷马与诗人赫西俄德都曾在这片土地上呼吸、思考,他们的诗篇顺着时间流淌着,雕刻着最为生动的画面。作为普通小农的赫西俄德,他粗狂简洁的诗篇中反映的是与贵族荷马非常不同的生活状态,但不难看出,无论是诗人赫西俄德还是诗人荷马,整个古希腊时期的作品,都传递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女性观,而诗人赫西俄德的作品正是当时社会女性观的一种映射。
社会变革带来社会动荡和权力更迭,社会文化的发展对于逐渐建立的父权制的影响,都使当时社会的女性权力和地位受到挑战。无政治权利的古希腊女性,虽然在家庭中拥有相较更多的权力和自由,但是这种自由却并非自然,而是被另一性赋予的。在诗人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被父权所压抑的古希腊女性,自然的女性美被视为欲望的罪恶之源;女性孕育生命的能力被物化和利用;对少女的纯洁的赞美下埋藏着对女性的控制欲。文明灿烂的古希腊社会与其隐匿却肆意的厌女心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们是带来爱欲与死亡的低贱生育者,她们是纯洁的少女也是狡猾妇人,她们是智慧的创造者,也是时代的眼泪。
二、对神话文本的分析
1.爱欲与死亡
赫西俄德生活的时期是古希腊的古风时代,是一个由传统王权向城邦政治过渡的危机四伏的时代,也是一个由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转变的时代。在这个时期,人们充满着对战争的憧憬和对英雄的崇拜,女性的地位逐渐降低,成为男性的附庸。在赫西俄德的作品中,女人的美貌带有明显的性的特征。他很少详细描写男人的外表和身材,而对女人的描述主要集中在装饰性外观和裸体美感上,比如对阿佛洛狄特和潘多拉的描述,都重点着墨在其性的吸引力上。
在赫西俄德的描述中,女神阿佛洛狄特的美丽能激起世间万物心中的爱和激情,她也因此成为爱情与性欲的女神。阿佛洛狄特热情善良,但并不忠贞。她风流多情、水性杨花,拥有众多情人。她的丈夫是赫菲斯托斯,火与工艺之神,但阿佛洛狄特不喜欢这个又瘸又丑的丈夫。相反,她爱上了她丈夫的兄弟战神阿瑞斯,他们还生下了五个孩子。除此之外,酒神狄俄尼索斯也是她的情人之一。然而她的留情对象不仅限于神明,凡人更是众多。阿佛洛狄特还是挑起特洛伊战争的源头。在阿佛洛狄特的身上,处处都体现着爱欲与诱惑,却常常受到压制与批评。这也正是当时的社会对于女性的看法,女人代表的是欲望与危险。女人与享乐结合为一体,女人就是享乐,既美丽又危险。
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中,可以看出一个思想,即爱欲和死亡是相伴相生的。我们可以首先从阿佛洛狄特的诞生缘由进行探讨。阿佛洛狄特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生于大海的泡沫中”,她的名字是和她的诞生息息相关的,是在克洛诺斯将他的父亲乌兰诺斯阉割了,阉割后的血滴到了海里而产生的。克洛诺斯是由该亚和乌兰诺斯的有性生殖而生,该亚的产生是非常重要的。赫西俄德的《神谱》中写道,该亚是一片广阔的土地,她在没有经过有性的交配之后就孕育了和她一样宽广的乌兰诺斯。而该亚和天神乌兰诺斯的结合是有性生殖,他们生下了一批威猛巨大的孩子。然而这些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被天神憎恨,他嫉妒他们惊为天人的美丽、超凡脱俗的勇敢和威猛的身材。所以他把他的孩子们绑了起来,藏在该亚的隐秘之处,这使该亚感到十分难忍。
由此该亚制作了一把镰刀,并鼓动自己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你们有一位罪恶的父亲,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的话,让我们去惩罚你们父亲的无耻行径吧!是他最先想出作起无耻之事的。”[1]从此能得出,是女神该亚主导了整个事件。这是因为女性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才有了之后克洛诺斯“弑父”的行为。而这里的“弑父”,主要体现的不是“父与子”的冲突,还是母与子的血缘关系起了主导作用。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是“母权”与“父权”的斗争。[2]这也反应了当时的古希腊社会所正在经历的深刻变化:母系社会开始向父系社会过渡。
爱欲和死亡的相伴相生这个思想,在这里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是克洛诺斯为该亚和乌兰诺斯在爱欲下产生的子嗣,虽然有着这层深厚血缘关系,却最终导致其地位被自己的儿子所取代。二是乌兰诺斯是因为渴求爱情而拥抱该亚的时候,让克洛诺斯有了可乘之机。“广大的天神乌兰诺斯来了,带来了夜幕,他渴求爱情,拥抱大地该亚,展开肢体整个地覆盖了大地”[1]。更值得关注的是,赫西俄德在《神谱》中记叙完阿佛洛狄忒的故事之后,下一个顺序就是夜神及夜神的孩子死神,这更加深了作品中爱欲与死亡的联系。
其次,克洛诺斯成为第二代众神之王后,为避免重蹈覆辙被自己的孩子取代,所以把他们一个个吃掉。“每个孩子一出世,伟大的克洛诺斯便将之吞食,以防其他某一骄傲的天空之神成为众神之王;因为克洛诺斯从群星点缀的乌兰诺斯和地神该亚那里得知,尽管他很强大,但注定要为自己的一个儿子所推翻。克洛诺斯因此提高警惕,注意观察,把自己的孩子吞到肚里。”[3]然而,最后他也无法逃脱和父亲乌兰诺斯相同的命运。希腊神话中神王的替代方式是十分暴力的:上一代神王生下儿子,他就会监禁或吞食他的孩子。在母亲的支持下,幸存下来的儿子成为神,顶替父亲的地位。[4]
赫西俄德对潘多拉的描述同样也体现了爱欲和死亡的相伴相生这个思想。首先,他专注于描述潘多拉的外表。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由上帝创造的女人,她穿着极其华丽的服装:由赫淮斯托斯用泥土制成,他还为她准备了特质的金带;她穿着的白衣是由雅典娜亲手织成的,戴着雅典娜亲自制作的花环和面纱。经过众神合力打造之后,潘多拉拥有着足以令人心乱的美貌,使厄庇米修斯被她所诱惑,并忘记了他哥哥普罗米修斯的警告,由此给人间带来了许多灾难。而对于潘多拉内在品质的描述则与她美丽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佛洛狄特将优雅的魅力、恼人的欲望和令人疲惫的忧虑赐予她,还命令神使阿尔古斯、斩杀者赫尔墨斯给她一颗不知廉耻的心和欺骗的性格。值得探讨的是,她是人类的第一位女性形象,神话中给第一个女人赋予这种外表与内在不一样的形象,有着非常深刻以及耐人寻味的意义。《神谱》中说“她是娇性女性的起源,可怕的一类妇女的起源”[5],是“性本恶者”。
宙斯给了潘多拉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人世间所有邪恶——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等。普罗米修斯警告他的弟弟厄庇米修斯不要收宙斯送的礼物,因为他知道宙斯对人类有着很深的敌意。可厄庇米修斯毅然决然地娶了美丽的潘多拉,并没有听从他哥哥的建议。厄庇米修斯一直看着潘多拉,不让她靠近那个盒子。但是有一天,趁他出门的时候,潘多拉最终还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战胜,她打开了众神赐予她的魔盒,一团烟冲了出来,里面所有的邪恶都被释放了出来。从那之后,人类饱受邪恶之物的折磨,生灵涂炭。
赫西俄德在作品中分析了潘多拉对于人类的影响,也就是女人对于男人的影响。从他对潘多拉的一系列描述中,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复杂且矛盾的女性观。女人和男人的爱欲由此生养的孩子,使得人类的个体有死性转换为群体的不死性,让人类这个群体得以生生不息。但同时他又把女人看成是凡人的祸害和性本恶者。[6]
2.低贱的生育者
赫西俄德矛盾的女性观在生育问题上得到了最明显的体现。在《神谱》中,诗人立场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为了报复人类获得火种,他(宙斯)又给人类制造了第二个灾难:如果有谁想独身和逃避女人引起的悲苦,有谁不愿结婚,到了可怕的晚年就不会有人供养他;尽管他活着的时候不缺少生活资料,然而等他死了,亲戚们就会来分割他的遗产。”[5]
在确立了财产私有制的社会中,女性拥有的生育能力对男性而言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生育后代可以保证自身老有所养,并且使私人财富能在血亲关系中传承。赫西俄德在《神谱》中的表达也点明了生育后代的重要性,与此相应,他意识到了作为生育者的女性在男性的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然而,在赫西俄德的话语中,他认为女人甚至根本不算人类的一分子。在主导社会的男性群体看来,不可或缺的女性是“宙斯给人类制造的灾难”、“宙斯对人类偷盗火种的报复”。赫西俄德在他的作品中表达了对女性的强烈憎恶。
赫西俄德这种极端的厌女情感并非那个时代的特例。在古代农牧业社会,每一份人力对于劳动生产都至关重要,“子女多的人家,宙斯也易于多给他们财富”[7]。然而由于女性更多的是承担生育和抚养后代的家庭职能,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完全脱离社会生产的。她们的生存依赖于家庭中男性的生产劳动,于是往往被视为男性的沉重负担。赫西俄德对此也有所表述:“女人和凡人生活在一起,给他们带来不幸···工蜂白天里从早到晚采花酿蜜,为贮满白色的蜂房而忙碌不停,雄峰却整天呆在蜂巢里坐享别的蜜蜂的劳动成果”。[5]《神谱》既然被古希腊世界广泛接受,即使不能代表所有古希腊男性的看法,也足见人们对其观念的认可程度。像赫西俄德这样书写流传下来的观念并非孤例,古风时代的另一位诗人西蒙尼德斯也有相似残片遗世:“宙斯预设了所有这些女人都伴随着男人,并始终与男人在一起。是啊,女人,这是宙斯制造的最可怕的灾难。”[8]
但是,全然依附于男性,甚至不被视为人类一分子的女性却拥有着在私有制社会中至关重要的生育能力,这种强烈的错位对男性在性别上占据统治地位的观念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对于辛苦劳作的男性而言,作为生育者依附他们的女性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而女性挟持了对人类繁衍传承而言至关重要的“生育”能力,以至于男性主导的社会竟然无法摆脱这些地位低下的附属品的影响。赫西俄德对女性表达出一种强烈的憎恶,并通过塑造“潘多拉”这样一个最初的女性形象,极力贬低女性的本质和地位,或许这是一种对强烈错位感和威胁感的回应方式。其他古希腊诗人作家也有类似表达出对女性憎恶情感的话语,最常见的是贬低女性的生育作用。埃斯库罗斯在他著名的三联悲剧《奥瑞斯忒亚》中有借太阳神阿波罗之口表达对子女和母亲关系的看法:“并不是被称为母亲的人生儿女,她只不过是抚育新播下的种子。是授胎者生育,母亲如主人与宾客,保护幼苗···父亲没有母亲也能生育,你身旁的奥林波斯宙斯的女儿便是例证,她并非在母胎的黑暗里孕育,没有女神能生育出这样的儿女。”[9]在埃斯库罗斯的叙述中,女性作为生育主体的地位被剥夺了,她只作为一个养育男性播种的后代的容器存在。而在古希腊民族长时间的神话塑造中,宙斯终结了混乱的母系统治时代,在奥林匹斯山上确立了父权的统治。他剥夺了女性的权利,甚至是作为唯一生育者的权利——他用大脑孕育了雅典娜,用大腿孕育了狄奥尼索斯。[10]由男性主导的古希腊社会对女性生育能力带来的地位威胁做出了回应——通过不断地贬低女性、强烈地憎恶女性,甚至在话语塑造中剥夺女性作为生育主体的地位,重新确立了对女性的掌控。
从马克思到波伏娃都认为女性被压迫的根源是私有制的诞生,而朱丽叶·米切尔做出了最全面的总结。她认为女性的受压迫机制有四类,分别是生产、生育、性和儿童的社会化。[11]女性并非完全不参与生产劳动,但由于生育和抚养儿童的特殊生理周期及体力上的相对弱势,在农牧业为主的古风时代中对男性的依附程度较高,古风时代的希腊本身就处于一个私有财产制度牢固确立、城邦间多有战争的特殊时期,在这些转变中女性对男性的依附地位提高,但作为生育者的重要性也随之增长。男权主导的社会对女性重要的生育能力带来的威胁感的回应,不是正视女性的贡献和地位,而是用更强烈的规训话语来剥夺女性的主体地位。这种强烈的厌女情感最终体现在了赫西俄德的作品当中。
3.少女与妇人
在探析了赫西俄德作品中体现的女性观之于爱欲与死亡以及女性的生育观能力之后,我们会发现他对于不同女性角色的塑造,并非一种单纯的、朴素的对女性地位的贬低。诗人作品中体现出的对于女性的贬低,似乎在其对少女以及处女神的赞颂上变得复杂起来。那是一种对于少女的纯洁的赞美和惊叹,而对于妇人的欲望的警惕和批判的女性观,一种既矛盾又相生的女性观。这种复杂的女性观也在诗人所生活的时代中普遍存在。
在古希腊社会中,对于父权制的维系是一种漫游在时代文学作品浅层下涌动的需要,诗人在其作品中《工作与时日》这样写道:“在菊芋花开时节……妇女最放荡,男人最虚弱”[12],成熟女性所拥有的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带来的不是欣赏而是恐慌,这种最原始的性的吸引对于整个父权社会来讲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在诗人的作品中,对于女神的形象外貌和体态的描写十分之多,而对于男性的外貌描写却几乎没有,进而更容易地忽略女性的精神独立性,向读者传递出一种将女性的吸引力以及女性本身物化和欲望化的观念。作品中认为男性本身的欲望以及需求会带来灾祸,甚至会使本身的主导地位产生动摇。并且将男性自身的生理欲望与需求,归结于女性的吸引力以及季节所带来的自然因素,而非其本身的欲望以及需求,这便是诗人作品中隐含的第一种对于妇女的警惕的原因。而少女或是处女等仍然处于当时社会男性权力附属地位的群体是不具有这种危险的吸引力的,甚至可以说,少女以及处女神相较于受制于欲望操控的男性诸神,享有在古希腊神话中更加独特的地位及权威。可是对于女性特质的故意压迫和去除这种行为本身,弱化了女性作为自然人的精神属性,反映了父权社会对于女性的操控,使之向更为自己有益的方向发展。
在诗人的作品中,对男性诸神的描写除去大地女神该亚和天神乌兰诺斯所生的“目空一切的孩子们”,既独目三巨人和百臂三巨人,都是拥有相对权力和力量的独立个体,而许多女性诸神是以团体形式出现的,如命运三女神、复仇女神、时序三女神、美惠三女神。固然,以姐妹组合的女神形象使整体的精神特点更加鲜明,但同时女神个体的形象与性格就会隐藏,甚至弱化于集体光辉之下,与同层的男性诸神构成了鲜明差别。这种对于女神的集体描述,表面上是一种对于神所管控的领域的强化印象,实则是一种男性权利同女性权力之间的斗争与抗衡的体现。而对于少女神的描写也存在这种情况,诗人在《神谱》中对于宙斯的九个女儿有过这样的描述:“她和克洛诺斯之子宙斯结合生下她们——没病没痛无忧无虑的九个神女……她们去见父神时,美妙的歌声从他们脚下升起。”[13]正如前文对于女性的吸引力与男性欲望之间的讨论,诗人对于少女神以及处女神的描写中,有着对于少女神纯洁与天真美好的赞叹,同时也包含了古希腊社会中处女情结的体现。“古希腊人认为只要一个女人还是处女那么她就可以被认为是善良的”[14],与被看作是欲望的化身的其他妇女相比,处女神们在仍然处于父权家庭当中,依旧是父权制的附属与父亲绝对权威的拥护者。九位女神去见父神时的歌声就是对此一个很好的支撑,此时的九位女神们既没有婚姻和子女去动摇父亲以及家庭的地位,又与父神的儿子不同,不会对父亲的绝对权威构成威胁。古希腊神话中对于战神雅典娜处女身份的描写,使她在精神思想与情感上都不依附于任何男性或女性。可对于处女身份的描写本身就与人类的自然属性相背离,将女神的个体形象与独立精神赋予在处女身份之上,无疑是当时父权社会对于自身统治地位被撼动的恐惧。
从古希腊社会中对处女和已婚妇女的描写的不同,还可以看出当时的社会对于婚姻以及生育的惧怕。诗人在《神谱》中将婚姻作为人类收到火种的惩罚之一,“如果有谁想要独身而逃避女人引起的痛苦,有谁不愿结婚,到了可怕的晚年就不会有人供养他”。古希腊人对于婚姻的恐惧是复杂的,诗人在对“潘多拉”作为最初女性的描写时充分体现了他以及整个古希腊社会的“厌女”之风。众神赋予潘多拉巧言的能力,却对犯人们说“你千万不要上当,让淫荡的妇女用甜蜜的语言蒙骗了你,她们目光紧盯你的粮仓。信任女人就是信赖骗子”[15],古希腊神话中体现出的对于女性本质的厌恶,“在高空中发出雷电的宙斯也把女人变为凡人的祸害,成为性本恶者[16]”成为男性对于婚姻的惧怕的第一层原因;其次,作为承载人性容器的潘多拉同时包涵着一种对女性生育能力的暗喻,“……因为如果他不巧生了一个淘气的孩子,他就会下半辈子烦恼痛苦得没完没了。这种祸害使没法排除的”[16]。在许多古希腊的神话作品中,都将女神及女性的生育过程模糊化,只塑造子女的性格与形象以及父子、母子之间的故事。诗人生活的古风时代正是社会变革时期,由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转变以及生产力与经济对于发展的需求,都使人们对于女性的生育能力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期待依赖于其对生命的创造,又惧怕于这种创造本身的过程以及其所带来的后果。诗人在其作品《神谱》中不乏有许多此类的描述,如母亲怂恿儿子弑父、对父亲地位造成威胁的儿子被父亲吞食等等。对于种种恐惧,当时社会环境下理所当然的把责任归结于女性或是婚姻,这种“红颜祸水”的情况也出现于世界其他地区,并且影响深远。对于婚姻的问题,诗人在其作品《工作与时日》中写道“要娶一位少女,以便你可以教会她谨慎为人”[17]。由此可见,诗人体现出的一种整个时代对于妇女的警惕是来源于妇女思想的独立性与不可控性,而对于刚刚成年的少女,她们的纯洁和天真更能符合父权制下对于女性控制的渴求。同时,这也反映出了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下一种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社会变革对于女性权力的压迫而产生出的一种内在反抗力。
三、结语
赫西俄德是迄今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古希腊古风时代的诗人中影响力最大、作品完整度最高的一位。他的诗作在古希腊社会被广泛接受和认可,某种程度上或许可以代表当时古希腊社会的普遍观念,为观察、了解古风时代的希腊女性地位与女性观提供了值得信赖的原始文本材料。赫西俄德的两部作品《工作与时日》与《神谱》,尽管体裁主题不尽相同,但都表现出了较为强烈的厌女情结——这在同时代的作品中并不罕见,很可能也是当时社会对于女性的一种普遍看法。
但是,赫西俄德表达的厌女观并不是单纯直接地贬低和排斥女性的地位身份,其中有一种强烈的矛盾性存在。一方面他意识到了女性对男性的深刻影响力,也不否认女性对于男性生活的重要意义;而同时他又对此表达出了极大的恐惧,用各种言语来强化男性的统治地位,并对女性发挥重要作用的角色加以贬低。他承认爱欲对人类繁衍具有重要意义,也刻绘欲望对男性的巨大影响力,但同时他也反复强调这种巨大的诱惑最终导向死亡与堕落;他承认生育的重要性和女性在此过程发挥的重要作用,意识到男性生活中不可缺少女性,但他对此表达了强烈的憎恶,甚至认为这是天神对人类的一种惩罚——他的话语中也在强调女性不属于“人”;他对于女性的矛盾观念在对少女和妇人的态度上也得到了集中的体现,他用诗人最华丽美好的词藻赞美纯洁的少女或处女神,但激烈地表达着对成熟女性的厌恶。从这三个角度对他诗作所流露出的矛盾女性观加以分析,不难发现矛盾点其实汇聚与“性”与“繁衍”之上。
赫西俄德生活在古风时代,当时的社会处于家庭私有制确立,战争和军事活动频发的时代,男性主体地位牢固确立,其对于女性的依附地位也越发突出。在家庭私有制社会之下,生育后代的需求并没有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女性重要的生育能力带来的威胁感,以及女性贞洁对血脉纯净的重要程度加剧了男权主导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与控制。男性作为社会主体做出了具体回应,一方面贬低女性的身份、能力与道德,加强男性主导与男性优越的社会意识;另一方面通过污化女性的性欲和性吸引力,来提高女性的自我规训意识,以避免出现血脉被混淆的情况。这种强烈的矛盾感最终集中体现在了赫西俄德关于女性生育、贞洁等方面的表述中。
从赫西俄德的文本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诗人,以及诗人所代表的男性主导的古代农业社会的矛盾女性观,赫西俄德的女性观来源于特定的社会背景,还有基于此形成的性别结构。而这种性别结构下孕育的以文学、哲学等形式表达的女性观又反向加固了性别结构,赫西俄德及他的作品也参与了这种互动关系,将强烈的厌女情结深深地融入进古希腊的社会文化中。

注释:
[1][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31页
[2]王玉清.浅析赫西俄德《神谱》中“弑父”这一经典母题,文教资料,2012年第33期
[3][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40页
[4]刘娟.浅谈赫西俄德的《神谱》,北方文学,2017年第21期
[5][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44页
[6]任继琼.从伦理的困境到正义的诉求——论赫西俄德诗歌中的德性思想,理论与改革,2008年
[7][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12页
[8]郭小凌.论古希腊人的妇女观,学术研究,2007年第1期
[9][古希腊]埃斯库罗斯.《埃斯库罗斯悲剧》,王焕生译,译林出版社,2007年第491页
[10]Sarah B.Pomeroy,Goddesses,Whores,Wives,and Slaves:Women in Classical Antiquity,New York:Schocken Books,1995.2
[11][美]朱丽叶·米切尔.《妇女:最漫长的革命》,李银河编,三联书店,1997年
[12][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18页
[13][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29页
[14][古希腊]荷马.《奥德赛》,王焕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
[15][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12页
[16][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46页
[17][古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张竹明、蒋平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22页

收稿日期: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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